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替嫁新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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替嫁新娘

懸在焱雲殿上空的藍色火焰在片刻後消失,魔王印封印開啟,只等著迎接它下一位主人。

祝霄輕擡手腕擺擺指尖,月離應聲下殿,將魔王印送至殿中央站著的祝壬與新娘子面前。

“少主,請。”

萬幸此印不是給新婚夫婦二人的試金石,看來只是與他們魔族少主有關,游玄聽著月離的吩咐為自己默默捏了把冷汗,他沒想過這麽快暴露自己。

他老實地站在原地沒有動作,透過紅蓋頭底下的空隙小心窺視著身旁的祝壬。

只見祝壬沈默著擡起手,折起袖子,似要取血。

怎麽好像窸窸窣窣搗鼓了很久?

游玄納悶,不就是取滴心頭血,這個祝壬果真廢物,他在心裏使勁埋汰。

大殿中越來越安靜,連蓋頭下什麽也看不見的游玄都漸漸察覺不對勁。

偌大的焱雲殿內無人說話,游玄能感受到身邊的祝壬呼吸變得急促,他的腳步微顫,身體小幅晃動著,游玄離他很近,將他的局促與不安盡收眼底。

可能,這就是謝輕舟要制造的意外吧。

臺下的謝輕舟仍是方才請魔王印的姿勢,他深埋著頭,後背低低地伏在地上,在不為人知的角落緩緩勾起唇角。

魔族少主成人之時,十二城主齊聚魔宮,當場見證少主接受魔王印的試煉,這是魔族萬年來不變的規矩。

被魔王印接受的魔族少主,從即日起便是魔域各城各世家公開認可的儲君。可若不被接受,他永遠只能是少主,魔尊之子而已。

謝輕舟沒有擡眼都能夠想象得到祝壬此時的表情,他依舊埋著頭,臉上含著笑,靜靜等待著好戲。

祝壬的臉色徹底變了,他又嘗試了幾次,魔王印就如塊頑石,沒有絲毫反應。

明明,明明先前與父尊演練過很多次,父尊會在開啟封印時幫他在魔王印上做手腳,滴上先少主辰安的血,讓他順利通過。

可眼下這又是怎麽回事???

祝壬只覺得腦袋空空頭痛欲裂,他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,該如何應對,只不停喃喃:“怎麽會這樣?怎麽會這樣?”

謝輕舟感覺身邊的人群不安分起來,如他所料。

第一個開口的便是火炎城城主何燁,“看來少主不是魔王印選中的人。”

“你放屁!”祝壬咆哮,臉色漲得通紅。

“那魔王印方才紋絲不動,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?”另一位城主,先魔尊厲風的老部下也出聲附和。

“是呀是呀,城主們來觀禮不就是為了見證少主的魔王印試煉麽?”世家席位裏的季鷹猛地站起來,不嫌事大,“很顯然咱們少主沒被看上嘍!”

他話沒說完,旁邊隨行的小廝跟著開口,說話脆生生的:“那不就說明他不配做魔域新主?”

謝輕舟聽出來,是嘉禾的聲音。她竟然還沒回天極之境,嘉榮看來很信任季家。

他見著季晟老頭與二人坐在一起,拉拉左邊的季鷹又扯扯右邊的嘉禾,面上有些無可奈何。

真是難為他一把年紀還要操心,謝輕舟在心底笑笑。

嘉禾的話讓祝壬惱羞成怒,他眼底冒出血絲,暴怒道:“老子就是儲君!”

嘉禾幹脆不裝了,變回神女的模樣與他對罵:“就你這狗屁骯臟種還妄想娶我姐姐,你哪裏配??!”

嘉禾話剛說完,季鷹幾乎是下意識拉著嘉禾瞬時離場,二人的人影才剛剛消失在殿內,便見季晟替他們堪堪擋下了魔尊祝霄飛來的一招。

場內剛剛因少主試煉與神女出現而引發的騷動在瞬間靜止,祝霄還在殿上。

謝輕舟方才也快忘了他的存在,祝霄自祝壬滴血驗印起便一直未開口,反常得不像他。

“會不會是魔王印被人調包了?”祝霄新推上位的月牙城城主大膽發言,打破沈寂。

“極有可能!”有人附和。

“封印開啟時的藍焰圖騰可是實打實的。”月離的聲音變得冷冰冰,打破某些人的幻想,“諸位難不成是在質疑已於魔域流傳萬年的聖物?”

方才說話的人都不吱聲了。

“謝左使,你快和大家說說,這個魔王印肯定是假的對不對?”祝壬死馬當活馬醫,謝輕舟在魔域以萬事通揚名,他的話很多人都深信不疑。

祝壬真是昏了頭,竟然來找他,謝輕舟心中哂笑,看來自己這些年的偽裝也不算白費功夫,起碼這個豬腦子的廢物信任他。

謝輕舟慢慢站起身,胳膊一拐重重別開祝壬的手,他臉色平淡,一字一句宣判祝壬死刑,“魔王印上有先祖設下的咒術,做不得假。”

祝壬原以為謝輕舟會站在自己這邊,現下聽完他的話頃刻變了臉色。

他慌不擇路,轉身猛地撲向月離,要奪她手中聖印。

游玄感知到危險,直接掀下蓋頭化出神力將撲過來的祝壬一腳踹開,擋在月離面前。

“既然魔族連誰是自家少主都沒搞清楚,今日這場婚事不如作罷。”游玄變回自己模樣,手拿長戟對向祝壬。

“簡直荒唐!”焱雲殿上的各方城主見接回來的嘉榮長公主是戰神假扮,搖手一變竟然成了男人,當下憤怒地呵斥。

“我族公主要嫁也只會嫁魔族未來的王。”游玄擲地有聲,“既然他不是,那如何相配?”

“何況,你們連自家尊上是假的都沒搞清楚,到底是誰更荒唐?”游玄只要不碰感情,也是牙尖嘴利的嘴炮一級選手。

殿內變得混亂不堪,七嘴八舌吵起來。

謝輕舟在混亂的人群中望向王座,與祝霄的目光臨空對上。祝霄的眼神平靜如水,似乎沒有想象中驚訝,他看著這場荒唐鬧劇,竟也沒有做出任何反應。

不知為何,謝輕舟有些不安。

“神族戰神說的沒錯,祝霄根本不配做魔尊,祝壬也非我族真正的少主。”魔宮焱雲殿的門突然開了,一個婦人的身影緩緩出現在眾人的視線裏。

殿內安靜下來。

那是一張熟悉的臉,這個婦人是陪在祝霄身邊數十年的掌事宮女,前些日子才卸任出宮。

“看來我還是對你不夠狠。”祝霄終於開口,“早該殺了你。”

婦人走到殿前,望向殿上的祝霄,緩緩說道:“我當年做錯了事,老天罰我背著這個秘密過了一百年。這百年來我日日夜不能寐,看著魔族小輩跟著你越發向往殺戮與血腥,我更加寢食難安。”

她譏笑著質問:“祝城主,不擇手段上位欺騙魔域子民百年,你的心能安嗎?”

殿內一片嘩然。

謝輕舟勾勾手指,將月離手中的魔王印召回自己掌心,他取一滴心頭血滴入其中,魔王印嗖地被點亮,靛藍的火焰騰空燃起,頃刻之間焱雲殿亮如白晝。

“祝城主,當年取我的心頭血騙得魔尊之位也就罷了,如今竟然還想著故技重施扶持你那廢物兒子,你的心能安嗎?”謝輕舟站在藍焰圖騰下,明月清風的臉上多了幾分傲慢與張揚,他的藍眸裏燃起魔族圖騰的倒影,昂首傲睨著殿上的祝霄。

“連你也背叛我!”祝霄見狀大怒,他擡手指向殿中的月離。

“離姨!”謝輕舟飛奔過來,與游玄一左一右護在月離跟前。

月離忽然覺得體內宛如萬蟻噬心,撕心的疼痛向全身各處蔓延。

她痛得單膝跪在地上,強忍著開口:“你當年使出調虎離山偷走魔王印,算計我摯友的孩子。我從未站在你這邊,又談什麽背叛。”

月離白皙的臉頰上沁出豆大的汗珠,滿臉倔強又堅毅,她與祝霄對視,“再說,我不過是抹掉了魔王印上你刻意留給祝壬的心頭血而已。祝霄,你就這麽怕?”

謝輕舟上前半步與祝霄對峙,場上的局勢有些劍拔弩張。

他已在心中做好萬全的準備與祝霄動手開戰,卻見祝霄身邊忽然煙霧彌漫,整個王座都被籠進迷霧裏。

謝輕舟驚覺不妙,他躍上殿定睛一看,祝霄竟然逃了,魔尊之位空空如也。

他甚至都沒管祝壬。

謝輕舟想也沒想追出去,“游玄,替我保護離姨、守好大殿。”

魔尊祝霄原地失蹤,左使謝輕舟竟然被魔王印選擇,焱雲殿中的其他人感覺此刻長了幾個腦子都不太夠用。

這會兩人都不在了,殿中徹底炸開鍋。

“掌事姑,能否請你將事情講講清楚?”火炎城城主何燁看著魔王印燃起的火焰,心中已經信了七八分,難怪他那日與謝輕舟交談時,會覺得這孩子有些面熟。

那婦人站在原地,慢慢開口:“當年我服侍於少主宮中,尊上與王後待下人們都極好,我在魔宮過得很自在。我打小出身在老實人家,平日出宮也就是陪陪爹娘,生活簡單。直到有次告假回家,隔壁的大嬸告訴我她多了個生錢的路子,也許是爹娘平時沒少聽她嘮叨,他們執意要我跟她去看看。”

婦人長嘆一口氣,接著講:“誰知我被她帶到了賭坊。怪我貪心,被一點蠅頭小利誘惑,漸漸癡迷。等到大夢初醒,才發現已經欠下巨債。那會我才知道那家賭坊的主人是十二城主之一的祝霄。”

婦人停了片刻,又回憶起來:“祝霄以我爹娘的性命相要挾,我只好答應替他辦事。起初他不過偶爾向我打聽小少主的消息,慢慢的他開始命令我將魔宮中每日發生的事情悉數呈報。直到有一天,祝霄無意得知魔王印的下落,他要我在小少主生辰當天幫他盜走魔王印。”

“祝霄的野心讓我害怕,但他給我爹娘下了蠱,我沒有選擇。”婦人低聲說,“祝霄不知怎麽神通廣大,生辰宴當日尊上與王後真的相繼因故離開魔宮,小少主被獨自留在宮中。我在小少主寢殿裏提前備好了無色無味的迷香,他果真慢慢睡了過去。隨後祝霄來尋我,他腳步匆匆,取走魔王印及少主的一碗心頭血後便趕著離開了。”

“但是。”婦人哽咽,“他臨走前命我殺了小少主。”

“我不忍心。”婦人垂下眼,“我看著那孩子長大,實在沒辦法看他就這樣糊塗死去。為了糊弄祝霄,我想了個法子將小少主帶出宮外,我本欲將他帶去人界逃得遠遠的。可我沒想到,我們會撞上禁淵之下奔湧而出的妖獸。妖獸來襲我自身難保,便將小少主胡亂扔在人魔邊境一個偏僻的村莊裏,自己逃走了。”

婦人緩緩擡眼,目光在殿中掃視一周,說道:“這麽多年,我以為他死了。百年前所犯下的錯我不得不用千萬個日夜來償還,心中所負讓我的精神越來越差,前些日子我終於支撐不下便尋了個養病的離開魔宮。直到前幾天謝左使找到我,他問我可曾後悔替祝霄辦事,他還給我看了他的額間璇花印。”

婦人的語調揚起來:“他就是當年失蹤的辰安小少主。”

此話一出,殿內一片唏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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